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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宴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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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宴4

趙開明站在了陸子規的對面,眼神卻越過了陸子規看向沈泥。

沈泥跟著陸子規一起跪在地上,頭埋的極低,樣子看起來就是一個恭順的仆婢,可是趙開明卻忍不住在心裏猜想:低著頭的她會不會在眼神中是睥睨的忍耐。

“擡起頭來。”

聽了這話,陸子規擡起頭,可是卻發現趙開明的眼神沒有在自己身上。

沈泥擡起頭,眼皮卻低垂,眼神依舊看向地面。

不,這不是自己想要的。醉意慢慢上浮,趙開明又說:“看著朕。”

沈泥卻依舊是那副害怕恭順的樣子,倒是陸子規急忙跪伏在地:“啟稟皇上,這是草民府上的仆婢,沒有見過世面,最是魯莽,還請皇上饒恕她。”

趙開明的心裏泛起冷笑:曾經的西楚帝姬沒有見過世面?這陸家少爺倒真是會遮掩。

有了醉意的趙開明沒有當下開口,可是身邊跟著的太監卻開口了:“這豈不就是當初的西楚餘孽?在陸府倒是教導得不錯。現如今,陸將軍已經故去,這陸府怕是壓不住這西楚餘孽啊。”

揣測主子的心意是每一個伺候的仆婢和太監都必須要有的基本功。貼身伺候趙開明的太監早就已經琢磨出了點意味,當下也在心中猜到了皇上是不好開口要一個仆婢的。便自作主張開口,這話雖未明說卻是暗示明確,要是這陸家少爺是個聰明的,就該主動的將這仆婢送進宮裏來。

作為皇上,就是有些事不必親自做,有些話也不必親自說。趙開明微微瞇眼,等著陸子規開口將人送進來。

“啟稟皇上,家父曾在的時候,多次告竭草民要將此女多加管教,這也是家父一樁心事,也是家父北征前對草民的囑托。如今家父雖已經仙逝,可是這囑托草民萬萬不敢忘!”

一時之間,滿殿人聲寂靜,只有悠然的絲竹聲響著。

趙開明的眼神晦暗,看著眼前兩個黑色的後腦勺,這一仔細看去,才發現兩人挽發的發簪竟然是同樣的翠色竹玉樣式。心中不僅有了隱隱的怒意:好一個陸家。陸清澤在世的時候就是面上恭敬,其實何曾將自己尊敬?這陸家少爺什麽也不曾有,倒是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拿出陸清澤的遺願來堵自己的話,真是好得很。

趙開明卻不言語,只是轉身,走回自己的龍椅。拿起一杯酒,對下首做敬酒狀,於是絲竹聲停了,宴席上的眾人也都舉起酒杯朝向皇上。

“北元佳節,願諸位愛卿盡情享用!”說罷,趙開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。再將杯子放在桌上,就起身離去了。

“皇上退席!”太監尖利地聲音響起,緊接著響起一聲沈悶的鐘聲。

再接著,絲竹聲又響起,宴席依舊。

方才的小插曲並沒有被宴會上的眾人放在心上,此時皇上退席,大家也都少了許多無形的壓力,起身自由走動互相敬酒說話。

而陸子規的手心卻已經是汗。沈泥跪坐在陸子規身後,低低地說:“少爺何必如此?恐怕,皇上心中對少爺也是要不滿了。”

方才的時候,沈泥雖然心中十分不願意,卻已經是做好了自己此後又要留在宮裏的準備了。盡管心中不快卻又松了一口氣。她留在陸府的這些年,苦練劍術,並且看了許多的兵書,對北齊也是多有了解。她早已在想是時候挑時機逃離北齊了。只是先前在陸府,到底是不舍不便。若是今日和陸子規一別,從宮裏逃出倒是不必有許多的顧忌。

那樣的場合,皇上威壓在上,她萬萬沒想到陸子規會將自己留下。自打跟在陸子規身邊的時候,她就一直覺得陸子規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,雖然後來陸府出了許多事,陸子規也成長出一些堅韌、擔當,可是到底也不曾想過陸子規骨子裏是這樣強硬的。

陸子規沒有說話,只是喝了一杯酒,然後說:“皇上退席了,我們也回府去吧。”

說罷便起身帶著沈泥一起走了。

大殿內的人都忙著互相攀附,也無人註意到這主仆二人已經悄悄離去了。

靜妃時時刻刻關註著皇上的一舉一動,起初皇上站在陸子規面前的時候,靜妃倒是還有些意外,皇上親自上前說話,這份兒殊榮可是夠特別的。沒想到問了身邊伺候的,才知道那就是陸清澤之子,現如今只是一個白身。

靜妃便忍不住嗤笑:“難怪皇後今夜不敢來,瞧瞧她辦得好事,連白身都出現在了這宴會上,還惹得皇上不高興。”

原來離著遠,靜妃並未聽清楚當時他們說了些什麽。貼身伺候的仆婢有些無奈:“娘娘,皇上已經離席了,您不去跟著伺候?這大好機會可就便宜別人了。”

靜妃一聽卻有些猶豫:“可是,皇上前些日子不願見到本宮。”

“娘娘說笑了,前些日子是皇上忙於朝政。今日佳節,皇後病著,可不就只有娘娘能和皇上說說話了?”

靜妃一聽,便點頭:“本宮這就退席。”

皇上退席就意味著接下來的時間交給了赴宴的人,而若是不願多待的人也可出宮了。皇上退席以後,妃嬪的去留就無甚緊要了。所以靜妃靜悄悄地走了。

退席後的趙開明卻是一個人回了寢殿:今夜見過了疏離清冷的她,趙開明本以為如今的自己想要得到她是探囊取物般簡單,卻沒想到對於太監的暗示,陸子規竟然這般不留情面的拒絕了。

趙開明的眼神中有著憤怒:很好,陸家人。

守在門口的小太監心中叫苦不疊,只覺得自己十分倒黴,也不知道皇上的這怒氣會不會牽連到自己。

正在郁悶,就見靜妃來了。小太監登時像是看到了希望:過去,靜妃頗得皇上的寵愛,想來如今見到靜妃也就心情好上許多的吧。

只是進殿內通傳的聲音到底是有些膽戰心驚:“皇上,靜妃娘娘來了,可要請她進來?”

趙開明是皇上,他的怒意自然不是傷到自己,他已經打定主意用魯王的鮮血來洗刷今日陸子規的推拒,此時已經多了幾分冷靜。

這些日子冷落了靜妃,寵愛了皇後和皇後舉薦的幾個小妃子。到底都是些端莊溫婉清麗的,時日久了也有些倦怠。如今靜妃一來,想到往日靜妃的伺候周到與多情奔放,酒後的趙開明覺得體內有幾分灼熱。

沒等到皇上的回話,那小太監又硬著頭皮說:“那仆婢就將靜妃娘娘請進來了。”

還是沒說話,小太監卻知道這是默許的意思,便慢慢退了出去。

很快,門又“吱呀”被推開,這一次帶著一股香風進來。

雖說給太後請安的時候,靜妃刻意裝扮素凈了,但是今日是宮宴,靜妃今日是打扮得格外明艷動人。

在燭火浮動中款款走來,倒是格外叫人心動。

靜妃許久不曾見到皇上,今日得了召見心上歡喜卻多了幾分不安,生怕自己又惹皇上不高興。於是規規矩矩的進來行了禮後就站在一邊頗有些拘束,只是那一雙含情的眼睛幽幽怨怨地看向趙開明。

趙開明本就是酒後,哪裏能受得了這樣的眼神,當下便招手示意靜妃靠近些。

靜妃挪動碎步,剛剛到跟前,就被趙開明一把拉進懷中:“許久不見,愛妃還是那麽美。”

這倒是有了熟悉的皇上的感覺,靜妃也放心了,摟住皇上的脖子撒嬌:“皇上許久不見臣妾,可叫臣妾好生想念。”

“是嗎,那倒是要讓朕看看愛妃有多想朕!”趙開明方才在宴席上得了那冷,如今面對著靜妃的熱情似火,倒是格外受用。

當下便抱起靜妃去了床榻之上互訴衷腸。

回府的馬車上,到底還是沈泥先開了口:“少爺今夜不妥,只怕會為少爺帶來禍端。”

陸子規對著沈泥溫柔地說:“無妨。我父親一輩子謹小慎微,忠君愛國,卻是早早的就戰死沙場,身後事既沒能入陸家祖墳,也沒能如他所願遠離都城下葬。可見這麽活著也沒什麽趣味。你是我的仆婢,我豈能將你送到宮裏去?”

沈泥別開眼神,不去看陸子規,硬著心腸說:“我既是少爺的仆婢,送我進宮,到底也算陸家從此又有人在宮裏了。這麽想來,我進宮對少爺是好事。”

陸子規卻只是說:“可你歡喜嗎?你願意嗎?”

沈泥緊盯著馬車的簾布:“人活一世,豈能事事遂自己的心願?有些不願意的事,倒是也不得不去做的。”

陸子規淡淡地說:“我只願你歡喜。”

沈泥心中一震,下意識地看向陸子規的眼睛。

飲了酒的陸子規面上有些潮紅,眼神中卻是清澈與誠摯,和沈泥對上視線以後,頗有些不好意思,這一次倒是陸子規挪開了視線:“今日進宮赴宴你也累了。等下回府早些歇息。”

沈泥的心跳得略有些快,她垂下頭:“是,仆婢知道了。”將所有的情緒和心思掩藏在了黑暗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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